【安嘉】弥留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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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写出了安嘉
上帝保佑不要掉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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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嘉德罗斯向死神许了一个愿望。
002.
是这样的，某天早上，一个自称是死神的人站在了他床前。
“是的，如你所见，我是死神。”褐色头发的死神没穿黑袍，只是一件白衬衫，可能是他出门忘穿了吧。
嘉德罗斯躺在床上，虽两眼清明却无半点要起床的意思。
“你的黑袍呢？”
“额，这个……”死神看上去有些尴尬，“前天被猫抓坏了还没来得及补。”
“地狱也有猫吗？”嘉德罗斯反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方便自己不用俯首便能直视死神的双眼，“我以为你们那只有三个脑袋的拉布拉多。”
死神愣了一会儿，嘉德罗斯总觉得他头上那根无法忽视的呆毛弯出了一个问号——可他并没有在车站救起一位金发女子——我是说，他看上去并不那么受女性欢迎，尽管他生了副好皮囊。
“你在说刻耳柏洛斯吗？”死神总算反应过来，“不，我的工作是带你走：你还有什么留恋的吗？或是什么未遂的愿望？”
“看样子你不像是个死神。我敢说圣诞老人都没你热心。你今天有扶老奶奶过马路吗？”
“扶了扶了，还扶了两个呢。”死神连连点头，却猛然意识到自己被带歪了话题，“咳，我可以给你十分钟考虑。”
于是嘉德罗斯抬目注视天花板，敷衍的翻了下眼便当思索了一番，“想不出，你走吧。”
“额，按照规定，我得带着你一起走。”
“对面有宾馆。”
“不，嘉德罗斯先生，我想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昨天凌晨五点睡的，而现在是早上七点半。我本来可以完美的睡上三个小时的。”
死神下意识的看了眼闹钟，上面显示着7:32，他的声音立马轻了下来：“哦，抱歉，那我等会儿再来？你大概什么时候起？”
“本来是八点。”
“那我十点的时候再回来——需要我帮你关门吗？”
但嘉德罗斯没有理他。于是死神只好蹑手蹑脚出了门，再拉上房门前又试探的对屋子里的人轻轻说：“我十点的时候会再来的。还有，睡眠需要八个小时才符合人体机能。”
当这个穿白衬衫，黑裤子，和一双亮眼的红色运动鞋的死神在公园里与一群鸽子面面相觑了两个半小时后，死神十分准时而诚信的回到了那件太阳照不到的小屋。
他小心翼翼的用食指骨节敲了敲房门，没任何反应。在踌躇了三分钟后，他理了理领带，清了清嗓子，带着微笑推开门，明朗的说：“嘉德罗斯先生，早上好……”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死神。
003.
在经过四十分钟的搜寻后，死神气喘吁吁的撞开了一家快餐店的玻璃门，迎着过猛的冷气冲向了窗边上安闲啃汉堡的人。
“嘉德罗斯先生，你为何随意就跑出来了？”他喘着气问，捏住了对方一只纤细的手腕。
“因为我饿了。”嘉德罗斯也没有抽手，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将汉堡往口中送，“难道你会带着早饭来见我吗？”
死神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转而坐到嘉德罗斯对面。
“你要来口可乐吗。”
“不必了，谢谢。”
死神吐了口气，等待着嘉德罗斯把他的早饭吃完。
“那么，你想好你的遗愿了吗？”
“没有。”
“其实遗愿并不一定要那么严肃的，随意点就好。我之前碰上一个渴死的旅人，他的愿望是再喝一口水，我就给他挖了一个下午的井，他只喝了一口就和我走了。
我问他，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喝水？
他告诉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我想再尝尝水的味道吧。”
“你挖了一口井？”嘉德罗斯吮着手指发问，显然并没有在意死神刚刚说的话。
“你知道的，沙漠里没那么容易找到水。”
“我刚刚突然想起我的愿望了——我想当世界之王。”
死神一时间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的盯着桌面。
“怎么，难道你做不到吗？”
“没没没，每个死者的遗愿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去完成！这是我身为死神的准则！”
“哼，随便你好了。”嘉德罗斯耸耸肩，“我现在要回家。”
004.
“我说，你要不要我换个愿望？”
嘉德罗斯侧躺在沙发上吃薯片，而死神正忙碌且快乐的掸着小屋架子上的灰尘。系着粉色围裙。
“嗯？不，你的愿望我是一定——”
嘉德罗斯把薯片袋子揉成一团，精准的扔进了垃圾桶里，“姑且给我讲一遍你的故事吧，我无聊了。”
“诶？我的吗？”
“要是不有趣就把你打回地狱，渣渣。”
“我会尽力的！”
005.
死神有六双红色运动鞋和十四件白衬衫，其中八件镶了金边。
死神喜欢吃面包，尤其喜欢牛角面包。
死神喜欢园艺，也会点插花。
死神的镰刀之前被他不小心扳成了两段，所以锻成了两把剑。
死神养了两只猫。
006.
“你有没有点有意思的东西？”
嘉德罗斯两手抱胸问道，毫不留情的刺破了死神散发的甜蜜泡泡。
“诶？有趣？”死神沉思片刻，忽然慌张的摆起手来，脸颊涨的通红，“这个不行的！这么能说出来！”
“烦死了，快说。”嘉德罗斯一幅嫌弃脸，轻轻踢了踢死神的小腿，“不然你就别赖在我家里。”
“我有个喜欢的人！”
“你太丢人了退群吧，对面是宾馆不送。”
007.
嘉德罗斯觉得，这个外表19岁的死神或许是真的伤心了。
先别提那蔫蔫垂下来的呆毛，那双绿里透蓝的眼睛看上去就和乌云天一样：雨要下不下的，悬在那里，愣是没给结出层水雾来。 嘉德罗斯莫名就感到心虚了，尽管明明是对方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
或许这就是帅哥吧。外表15岁实际还是15岁的嘉德罗斯想。
于是他安抚性的勉强同意与死神一同外出，享受大好阳光。
在他遛死神的时候，看着人家第四次助人为乐奉献社会，并且毫无克制的散发小星星的闪耀光芒时，第四次停下来的嘉德罗斯认真思考起了把他一个人抛下自己回家的念头。
还付诸于了行动。
或许这就是恶心帅吧。快步离开撩妹现场的嘉德罗斯想。
008.
“你喜欢的是人吗？”
“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人类。”
“那你受到惩罚吗？比如天罚之类的。”
“这个嘛，都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问题，或许是我还没告白吧。”
“那你别把人家害死。”
“我会努力的！”
“你是个傻子吗？”
009.
嘉德罗斯发现自己开始变得透明了。
他开始很少站上体重秤，并且沉迷于宽大到藏起手指的卫衣。
“白痴，已经快入秋了。”他窝在沙发上，没有好气的对询问他是否生病了的死神说道。
“啊抱歉，我是没有感觉的哈哈。”
“那你有痛觉吗？”嘉德罗斯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就向死神砸去。
“啊什么?”苹果径直穿过了死神的胸膛，在地上滚了几下便没有了动作。
空气突然安静了。
“那也是做不到的啦哈哈哈……”死神不无尴尬的挥手，迅速盘算着如何扯开对方的注意力。
“要不要去游乐园。”嘉德罗斯却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淡淡把目光转了回去。
“诶？好的！”
010.
“当当——最后的骑士为可爱的小姐您效劳！”
嘉德罗斯面无表情的看着死神给冰淇淋掉到地上的小姑娘买了个大红气球，还画了个笑脸在上面，小姑娘立即眉开眼笑的接过气球，咿咿呀呀的说“叔叔再见！”。
“你不是死神吗。”他走到缩在一旁画圈圈的大男孩身边，用鞋尖踢了踢装蘑菇的死神。
“那也不能说‘最后的死神’啊。”他笑了笑，站起身来，“小姐们会被吓跑的。你要先玩什么？”
嘉德罗斯凑过去看了眼对方手里展开的地图，随手指指某个处于游乐园中间的设施。
“摩天轮？”
“有问题？”
“不是，一般这种不是要留到最后坐的吗？”
“你以为我会和别人一样吗。”
死神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一时却说不上话来，他便只能绽开嘴角了。
“走吧。”
摩天轮比他们想象的高。因为是在白天的缘故，彩灯并未亮起，耷拉在那，像是困倦的孩子们。而白天来乘摩天轮的人也不多，他们矗了十分钟，管理员才不情不愿的答应给他们俩一次“承包”摩天轮的机会。
虽然设施很大，但座舱却没那么宽敞，或许是为了一次乘坐人数着想的吧。死神坐进去时，座舱晃了好几下，并且这个晃动持续到了启动。
他们缓慢上升。
嘉德罗斯托腮，注视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地面与越来越小的一个个小黑点：“从这里看，人们就和虫子一样。”
“我想就算不在这里，你看人们也还是虫子吧。”
“那你呢。”嘉德罗斯转而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像晴空一样的眼睛，“你作为一个收割灵魂的死神，又是怎么想的呢？”
死神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的同样注视着对方。
“你还不打算说清楚吗，”他继续说道，“安迷修。”
摩天轮转到了最高点。
无处可逃。
010.
安迷修有个喜欢的人。
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人坐在松软的白色被子里，靠着枕头闭目养神，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尾端稍稍翘起，挑逗了蹑手蹑脚钻进来的阳光。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瓶百合花，花瓣上有洒上的水，因此显得格外新鲜可爱。
花瓶旁边有一个装在小塑料袋里的牛角面包，那或许是他的早餐。
安迷修这么想，走进了隔壁的病房。
“师傅，你的出院手续办好了。”
011.
“你活该被车撞。”
黑发的恶魔笑呵呵的嘲笑少年。
“我得回去。”
恶魔换了个姿势，将两手枕在脑后。
“不就是为了那小子吗，没那么麻烦。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带来——不，还用不着呢。”恶魔晃了下脑袋，头巾在少年面前荡起又落下，“——反正他本来就命不久矣了！”
“你闭嘴。”
“认清事实吧安迷修，你这个可怜的骑士根本无法守护任何人！”恶魔大笑着，毫不留情。
少年没有理会他，试图在黑暗中寻找方向。
“听说，死神的位置空了出来。”
“不用和我炫耀你的丰功伟绩。”
“啧啧啧，我可是在好心的提醒你啊。你将能够掌握生命，并且不老不死，怎么样？”
少年停下了脚步。
“带我去。”
012.
嘉德罗斯身体的透明度在磨砂玻璃的程度停下了——他开始飘起来了。
第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脚碰不到地，而死神傻兮兮的问他“是不是长高了”。
第三天，死神发现了不对。
第六天，死神满屋子跑，试图把天花板上的人拽下来。
第十四天，嘉德罗斯终于能够自由移动了。
“我觉得我已经掌握诀窍了。”他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只要脚下面用力……就能跳下来。”
死神习以为常的看他又慢慢浮上去，在天花板上盘起腿，一幅赌气的样子。
“我或许需要一个负重物——把那两个橘子给我。”
于是死神扔了两个剥了皮的橘子扔上去，嘉德罗斯沉下来了一点。
“嗯，不错。”他把橘子一瓣瓣塞到嘴里，又浮了上去，“很好，我或许是吃不胖的体质了。”
“但你得下来才能吃到汉堡。”
“你可以扔上来。”
“薯条呢？”
“听上去有点道理。”嘉德罗斯点点头，“然后我怎么下来？”
“这很简单。”
死神咧开嘴角，用力起跳，抱住了嘉德罗斯的腰。他落下来了，从脚尖到脚跟，平稳的踩在地上。
“这就下来了嘛！”
嘉德罗斯的两手刚好能搭在死神的肩膀上，膝盖抵着他的胸膛。他揪住了死神的呆毛，用力一拽：“你个傻子手放哪啊！”
死神下意识的一捏，比想象中的还要有弹性，这才意识过来，慌里慌张的松了手。嘉德罗斯便像一个气球一样，慢悠悠的飞了上去。
他与底下的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死神受不住了，先转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脚尖蹬地，飞到了嘉德罗斯身边。
“哈哈，我突然想起来……”
“给我下去！你个渣渣！”
013.
安迷修每天都会去看那个病房的孩子。
孩子在医院里知名度很高，是因为他仅仅九岁便不幸得了绝症这一悲哀的事实。
“你如果出院了，想做点什么呢？”
“我想当世界之王。”
孩子不假思索的说道，咬了一口安迷修手中的苹果。
“哈哈，那我做你的骑士好了。”
“我勉强答应，虽然你讲的故事既无聊又枯燥。”
“是，是吗！我会努力讲的好一点的！”
孩子会经常进入手术间，每一次都可能使安迷修与他的见面成为最后一面。
“够了，你别一副感天动地的样子。”孩子一副嫌弃的表情对他说，“我是不会死的。”
“就算你这么说……”
“我不会死，听到没有！”
于是安迷修单膝跪下，以便于直视孩子的双眼。他执起一只稚嫩的小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听到了，我的王。”
014.
嘉德罗斯觉得自己快变成空气了——比尘埃还要轻，还要稀薄。
他偷偷试过能不能让苹果穿过自己，令人悲哀的是成功了。
顺带一提，苹果是死神带上来的。
“幸好你没穿过天花板，不然我就抓不到你了。”死神试图安慰他，却收获了一个白眼，于是连忙辩解，“就算你穿过去我也能抓住你的！”
“为什么苹果碰不到我，你却能碰到我啊。”
死神眨眨眼睛，想了想：“可能因为我和你的密度差不多吧。”
“你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居然也会说物理吗。”
“东，东西！”
“话说回来，我再这么下去是会再死一次吗？”
“嗯？嗯嗯嗯？”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死神的自知之明啊我说……我遇见了你不就是因为我病死了吗。”
死神低下头，把视线放到了遥远的地板上。
“你不会死的。”死神最终说，“只要我完成你的遗愿，你就不会消散人间。”
015.
已经不行了。
嘉德罗斯深知这点。对于临死前的濒死感，或许没人比他了解的更真切了。
除了死神。
“喂。”他开口，“你这么久一直待在我身边，其他死了的人怎么办？”
“啊，这个不用担心。”死神说，“我养了两只猫，埃米和艾比会帮我搞定的。”
“那你现在让他们休息了。”嘉德罗斯注视着那双眼睛，“既然找到实现我愿望的方法就快点用，别让我干等。”
死神没有说话。许久，他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真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他扬起微笑，“我的王，你一直是我的世界之王。”
他执起身边人的手，轻吻了一下那只手背。
“我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嘉德罗斯装作一副愠怒的样子，伸手要打，“不过还不错嘛，安迷修。现在我可以跟你走了。”
安迷修抿唇，有些艰难的让自己微笑：“走吧。”
嘉德罗斯的身子忽然落到了地上，声音并不响亮。而嘉德罗斯还留在空中，与安迷修比肩。
他开始越发的透明了，直至消失。
“我以为会是你带我离开的。”他这么说,而安迷修难以回话,“姑且对你道声谢吧，尽管你是个不称职的死神。”安迷修简直看不清嘉德罗斯脸上的笑容了，“下次不要随便给我续命了。”
我做不到。
安迷修想说，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嘉德罗斯消失，却束手无策。
他没有眼泪也没有痛觉，纵使他将指甲全部刺入手掌根部，将嘴唇咬至鲜血淋漓，没有任何感觉能让他依靠。
这是恶魔给予他的痛苦。
这是嘉德罗斯给予他的痛苦。
他爱的人会一遍遍的死去，而死神将永远不会阖目。
